春饵小说在线第26章   

周一开学，夏柏青果不其然接到了被校长传唤的消息。
于涛的父母都来了学校，夏柏青进门时两人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办公室里，见到夏柏青后就跳起来指着他开始唾沫横飞地谴责。
“你看看你把我儿子打成什么样了！小小年纪，心肠就这么狠毒！”于父这边是苦口婆心派，一边讲道理一边扯历史，又是替夏柏青的父母痛心，又是为国家教育感到忧心。
怪来怪去，就是不说于涛的问题。
于妈则走的是苦情剧派。看着老师进门，门外还有看戏的学生，两眼一挤就趴在于涛身上开始嚎，从“我儿的命苦”哭到“我的命苦”，说了自己养儿不易又说于涛的伤她看了有多心疼。
疼来疼去，就是不说简芸受的苦。
夏柏青嘲讽地扯了扯嘴角，甚至懒得开口。
庄暄和清清嗓子开始例行公事：“夏柏青，我想问问你为什么要冲进七班殴打于涛？”
夏柏青冷笑：“因为他该打。”
于涛气得脸色铁青，指着夏柏青“你你你”了半天说不出话来。
于涛父母又开始控诉和哀嚎。
庄暄和被几人吵得头疼，太阳穴跳个不停。
俩人都是年级活跃的人，庄暄和和他们都有接触，也算是有点自己的了解，于涛是个刺头，夏柏青能比他老实点，她知道夏柏青本性不是个坏孩子，做事有自己的道理。他不是那种会无缘无故打人的学生，庄暄和想知道他这么做的理由。
于是她温和了声音：“夏柏青，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原因，大人之所以是大人，就是要在孩子还没成为能独当一面的人之前，替你们解决不能处理的一切。我希望你相信我，也相信我们的教育体系，好吗？”
夏柏青的神色有所动容。
可他知道简芸一直不希望自己的事被家人知道，如果他说出来，简芸是不是反而会不开心？
他看向门外，却见江景儒、林昭昭和简芸三人不知何时在门外等候，简芸半个身子藏在林昭昭身后，看到夏柏青看她，微微往外挪了几步。
她不知道他们之间是何时生出的默契，她立刻读出了夏柏青的询问，于是对着她露出一个笑，极轻地点点头。
夏柏青没了顾忌，他成为简芸控诉的喇叭，他比她更觉得委屈。
他用洪亮坚定的声音讲述简芸这一年多的经历，简芸在他的声音里揭开自己的伤口，颤抖着身子觉得痛。
揽住她的身子，林昭昭用自己的体温暖着她，爱成了最好的止痛剂。
看着激愤的夏柏青，简芸觉得恍惚，同时还有一点儿微不可查的难受。
或许简芸已经在一次又一次伤害里对世界丧失了一部分信心，可夏柏青还没有，他眼中的世界依然是非黑即白，公平和正义，自由与平等，就该理所应当地实现。
所以他相信，只要讲出来就一定会被解决，只要他们是对的一方就一定能得到应有的补偿，所以他会愤怒，会不解，会积极地争取和辩驳。
那是简芸在岁月里已经丢失的那部分自己。
办公室的门又被人推开又关上，屋子里的一切都被封闭起来，陆祁昇跟在校长身后走了进来。
看见陆祁昇的那一秒，夏柏青的手紧攥成拳头，目光也变得幽深。
真想撕开他伪善的脸啊。
令人作呕。
“已经查清楚了，”校长笑容和蔼，“这位陆同学做了见证，当时简同学在储物室的时候没有开灯，于涛同学路过的时候看见储物室的门开着顺手关上便离开，不知道里面有人。你们双方都道个歉，这个事就结束了。”
夏柏青直接笑出了声，过了几秒才发现在场只有他一个人在笑，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在场的人，最后目光定格在校长身上。
“这么扯淡的理由你也相信？”
校长的脸色变得不好：“没有物证，但陆同学是唯一的人证，我有什么不信的？”
“这位同学，”他沉着声音，“这就是你对师长说话的态度吗？”
态度？他还指望自己的态度有多好？
夏柏青觉得讽刺。
“如果能看着学生被霸凌而不作为，甚至为施害者寻找借口，不分缘由地就相信看上去更强势的人……”
夏柏青毫不畏惧地直视他。
“这样的人，不是我的师长。”
许是见惯了被他三言两语威吓便放弃的人，面对夏柏青态度的强硬，校长的愤怒值一时间飙升到前所未有的程度。
“我看你是想吃处分了！事实明明白白地摆在你面前，你怎么就这么犟？”校长个子不高，站在夏柏青面前得仰着头指着他鼻子骂。
夏柏青表情很冷：“事实？这就是你眼里的事实？”
“对！”校长冷哼，“这就是事实！”
庄暄和听到“处分”两字连忙上前拉住夏柏青，在他身边以极低的音量劝：“这件事我们可以之后再查，你态度好一点儿，先别跟校长对着干。”
夏柏青知道庄老师是为他好，可是他不甘心，也不想就这样屈服，于是梗着脖子，就是不肯服软。
于涛母亲看连校长都站在他们这边，气焰顿时更盛：“你看看，我就说这孩子有问题！退一万步来讲，你不能证明我家孩子是在撒谎，但你打了于涛是真吧？他身上的伤总是做不得假的吧？道歉！必须道歉！”
于涛父亲在一旁补充：“赔钱，医药费误课费，还有那个什么精神损失费！都得赔！”
“赔？”夏柏青不屑地睨了一眼于涛，“我呸！让我道歉？想得美！他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。”
夏柏青又看向陆祁昇，冷冷道：“你做了什么，你也清楚。”
陆祁昇没有应答，只是收起一向温和的笑容，扶了扶眼镜，眼里充满意味不明的神色。
于父捶胸顿足，又开始痛心疾首地感慨：“你看看，我要是你的父母不知道得多痛心，怎么长成了这样。”
几人正在僵持之中时，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打开。
——“我的儿子成长得很好。”
姗姗来迟的夏母原本还在门口，打算整理好自己因为匆忙赶路而有些凌乱的外表，可听到这句话终于忍不住，顾不得什么礼仪，直接推开门闯入。
即使她生得并不高大，可夏母还是坚定地挡在夏柏青身前。
刚才在门口，江景儒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讲给了她听。
“不劳你替我费心，我儿子被我教得很好，反倒是我应该感谢你们，如果不是你们一群人以所谓规矩和强权威逼我儿子，我还不知道他是这么勇敢的孩子，即使走到这一步，即使是以一敌众还在坚持自己心中的真理和公平，我作为母亲，非常为他骄傲。”
夏母看向于涛。
“你和我的儿子一样大，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对同龄人做出那样的事，我不知道这是否和你的成长经历、性格天性有关，但我相信在你的成长过程里，父母的教育一定是缺失的，刚才看你父母咄咄逼人、蛮不讲理，还一心只关注赔偿费的时候，你的心里也不好受吧？你还年轻，如果不想和他们成为一样的人，还来得及。”
她又看向于涛父母，正当大家以为她会继续讲道理的时候，穿着职业装、化着精致妆容、头发一丝不苟的夏母突然狠狠地啐了一声。
“我呸，当我死了啊？知道我要来还敢这么欺负我儿子。”
安依撸起袖子，站在两人面前毫不客气地开麦：“一天到晚咸吃萝卜淡操心地管别人家的教育，还是回头看看自己有多失败吧！毁了自己的人生不算还想毁别人的，怎么，买一送二？
自己儿子伤成那样，上来就满嘴都是这个钱那个钱，这辈子把法律条款研究最清楚的时候就是这会和以后争遗产了吧！精神损失费？从来没关心过孩子心理健康的人这会扯上精神层面了！我家还没问你们要家教费呢？老娘一人一巴掌就当赏你们的……”
校长试图制止，被安依一个眼神瞪了回去：“我没说你了是吧？”
安依手指着校长：“他的证言是证言，我儿子的就不是了吗？他说于涛不知道里面有人是真的，我儿子说那个小姑娘被欺负就是假的了吗？于涛身上的伤做不得假，那个女孩的眼泪就是假的了吗？
作为校长，作为教育者，作为这场争论里最应该主持公道的人，难道不应该把每一条疑问都查清楚再给大家一个交代吗？你的解决方法就是要我儿子和那个女孩不断退让吗？那得退让到什么程度呢，连孩子们最后一点儿生存空间都要掠夺吗？
你我都是成人，我们知道社会有多残酷，如果连校园也不能成为一片净土，我们的孩子，我们的未来，又要到哪里去成长呢？”
被她骂过的人都愣在了原地，一时间没做出任何反应。
这会轮到夏柏青牵制住他妈，以免他妈从文官变武将。门外偷听的三个人生动演绎了什么叫做目瞪口呆。
林昭昭：“这才是女中豪杰啊……”
江景儒：“无人在意的角落，我已习惯。”
简芸：“终于知道夏柏青的性格遗传谁了……”
校长被气得手直哆嗦，嘴唇都开始发白。他也想不明白，本来意料中很简单就能解决的事情怎么会变得这么复杂。
“所以这位家长，你到底想怎么解决这件事？”
“我儿子可以因为打他这件事道歉，但这位同学也必须向被他‘误锁’在房间里的女孩道歉，而且学校必须要查清楚这个女孩究竟有没有受过那些伤害，如果有……”
“请学校公正地处置。”
这已经是安依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，维护儿子心中的公理，让他晚一点，再晚一点变成无聊的大人。
“……那就这样办吧，这事就这么算了。”校长挥挥手，默认了安依的提议。
于涛不情不愿地道了歉，夏柏青却不肯低头。
“在我道歉之前，但还有一件事没有解决。”
他指向从一开始就像是局外人一般的陆祁昇。
“他也并不无辜，我希望学校也能像严肃对待我这件事一样，对待以陆祁昇为首的、长达一年多的霸凌事件。”
夏柏青目光坚定。
“还受害者一个公平。”
这句话无疑在办公室内扬起轩然大波。
“欺负”和“霸凌”不可同义而语，更何况又牵扯进一个似乎始终游离于事件之外的陆祁昇。
“夏柏青同学，我们都不是小孩子，说话做事可是要负起责任的。”陆祁昇的眸子危险地眯了眯，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。
“我知道，陆祁昇，正如你所说的……”夏柏青转向他，目光自下而上俯视，“人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，才是成熟的人的表现啊。”
紧张的气氛开始弥漫，两人的目光在空气里对峙，谁也不肯服输。
“胡闹！”校长暴跳如雷。
“人家陆祁昇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，不仅一直都是年级第一，还给学校的很多活动都做了贡献，你扯人家下水干什么！”
他对庄暄和挥挥手，“什么都不用说了，夏柏青，你给我停课回家反省去！殴打同学，而且还是在校内正常授课时间，事后拒不认错，还诬陷别的学生，按照校规处理，必须给一级处分。”
庄暄和还想要为夏柏青争取，毕竟这件事前后有多离谱，其中是否有内情，她也不是傻子，怎么会听不出来。
可是校长的态度坚决，夏柏青和他妈妈更是一个比一个硬气，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庄暄和一时间也觉得头疼。
就这个夏柏青的妈妈爽！！
酷酷的大人！
安依好棒！！！特别酷
简直是我的嘴替！
太厉害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