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了，靠哪个？小说名第28章   

　　杨再旺的后事如期办完，前后四天，一个完整的人，变成了灰烬，于青山混合一起。这就是一个人的最终归宿。
　　不得不说现实很残酷，也令人唏嘘。人如蝼蚁，一点不错。在生时，人为了蝇头小利，为了丁点虚名，巧舌钻营，劳碌奔波，到头来虚实成幻，一切归空。
　　杨健生早已疲惫不堪，筋疲力尽，老爹的善后事宜还没做完，便把招待宾朋，吃免灾饭的重任，交给杨保银去打理。
　　杨保银在保字辈中除了杨健生外，他算长者，派桌坐席挺合适。杨保银没推辞，指挥宾朋就坐。
　　熟悉派桌的人都知道，派桌看视轻松，实则棘手。易生麻烦的在于安置家婆一家来人的座席。
　　家婆家一桌最注重礼数，强调尊卑。尤其在有老家婆一家与新家婆一家汇在一起时。
　　一般来说，老家婆一家，该安置在正室的第一桌，表示尊重；新家婆一家属于晚辈级，可以安置在偏室的上桌。理由是长者为尊。
　　何谓老家婆？杨再旺的岳母家为老家婆；何谓新家婆？杨健生的岳母家是新家婆。如此安排，亲戚想挑刺也挑不出。
　　但是，有一现象正好形成相反，老家婆家来人多半是小孩；新家婆家来人比较正式，大人较多，阵营强势，有头有脸。
　　此时，派桌人代表着杨家行礼数，不能只看衣冠，这考验着派桌人的智慧。
　　杨保银看见堂屋正桌，坐满新家婆一家来人，他们正喝着茶、嗑着瓜子，谈得正欢。
　　杨保银心想：“大人大事，赶人家去坐偏室，多不好意思。”就与他们打过招呼后走了，并没有要求移位。这帮亲戚也没多想，继续待在正室，等待开席。
　　杨保银招呼老家婆家的孩子，坐到偏室去。说：“小亲戚们，坐到屋里去吃饭。”听见招呼，孩子们一窝蜂地涌到屋里，围桌而坐。杨保银对杨保铜说：“你就留在老家婆家一桌陪酒。”
　　“嗯。”杨保铜问，“老家婆家来人，就这些孩子吗，大人呢？”
　　“来了大人吧？对，有一个牛贩子老表。”
　　“呵呵，他呀？喜欢一盅。”杨保铜笑着说。
　　已经开席，孩子们吃得正欢，可是，牛贩子老表迟迟没露面。杨保铜左顾右盼，等了半天，才见牛贩子老表慢吞吞地走来，一脸黑，面无表情。
　　“老表，上哪里去了，快请入座呀。”杨保铜笑脸相迎。
　　牛贩子老表冷冷地看着杨保铜，说：“我说老表，你要我坐在哪里呀？”
　　杨保铜呵呵一笑说：“你瞧，那不留着上席位吗？肯定是你的。”
　　“是吗？我咋觉得不合规矩呀？饭可以乱吃，位不可乱坐呀。坏了规矩，传出去还说咱老家婆家来人失礼，那就不好呀。”
　　一听这话，杨保铜意识到坏事了，连忙说：“老表啊，坐桌不是我安排的呀。我是派来陪酒的。”
　　“那好。你去把派桌的人叫过来，我要问问，咱老家婆家来人究竟该坐哪里？是我刁难，还是你杨家缺礼数。”显然，牛贩子老表生气了，他还克制着情绪呢。
　　“这······？”杨保铜迟疑了一下，看这势头，不去叫人肯定不得罢休，就转身找人去。
　　前脚刚走，就听得背后传来“哗啦”一声巨响，回头一看，整桌的菜，连同碗筷被牛贩子掀翻在地，口里说：“这是你杨家待客之道？没有尊卑。老姑爷刚走，你们就不把咱章家当人看。
　　真是人一走，茶就凉啊。既然你杨家忘恩负义，这顿饭吃了有何意义。孩子们，咱们走。回章家吃饭去。”说完，他拉起孩子，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　　正在就餐的宾客，一片哗然，情况来得太突然，让人始料未及。不知发生了啥事，个个停下筷子，伸头朝这边望，议论纷纷：
　　“咋回事？”
　　“牛贩子拉着孩子们走了，没吃饭。”
　　“说是把章家安置在偏房，没坐正桌，有意见。”
　　“是啊，这桌咋派的？怪不得章家老表有意见。”
　　忽然有人说：“章家老表啊，你这是做啥子哟。老亲戚了，有话好好说嘛，抽啥桌子呢？”
　　“说你个球。有啥子好说的。你杨家忘恩负义，没有咱章家，有你杨家什么事啊？”
　　······
　　“你咋陪桌的？”这是杨健生的声音。
　　“这怪我什么事？”这是杨保铜的声音。
　　“你也不拦下，他抽桌子。”
　　“牛贩子老表要我去找你，他问为啥安排他坐偏桌。”杨保铜说，“他抽桌突然，谁料得到。”
　　眼看风向要转向怪派桌的杨保银，张英脸一抹，指着杨保铜破口大骂：“陪老家婆家人吃饭，咋不拦头？章家老表不坐，还要人家去坐，他抽桌子，你咋跑到一边去了？”
　　杨保铜听了，气得浑身颤抖，盯着嫂子老半天说不出话。
　　“世上就只有你说话的份，非要倒转过来说。你这不是多事吗？”杨保铜说。
　　“你才是多事呢，自己胯下夹一胯屎，还说别人。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。伯伯去世，你家堂客呢，你家儿子呢？咋不见他们戴孝啊？
　　哪家侄媳侄孙不回来送葬？只有你，光卵一条跑回来，还饬嘴说别人。也不害曌。”张英及时转移话题，把战火引向杨保铜。
　　张英的话，如同利剑，戳在杨保铜的软肋上，让杨宝铜苦不堪言，一时语塞。想到自家的幸福，全毁在这个女人的嘴上，新仇旧恨，一起涌来。他恨不得冲上去，撕烂她的嘴。
　　理智告诉他，不能冲动，要克制。他浑身颤抖，眼睛里布满血丝，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个讨厌的女人。
　　“咋啦，你还要吃掉我不成？”张英挑衅地说，一脸得意的表情，“你敢吗？你有那种吗？我料你不敢，你那个怂包。”
　　一看这架势，周边的人都围了上来，把他两隔开，女人推开张英，男人推开杨保铜，反向而行。
　　“咋这么不讲理？章家老表抽桌子，咋怪到我头上来？又不是我叫他抽的。”杨保铜气急地说，“派坐席明明是哥派的，有错在哪一个，不是挺清楚的吗？老大犯的错，咋怪到我的头上？”
　　“你堂客和孩子，咋不回来参加爷爷的葬礼？你做啥子孝子？你哄哪一个，当大伙是傻子吗？”张英指着杨保铜说，“你驮那个死人头。
　　你把老爹接到你那里去，你照顾的好，险些丢命。出院你就送他回来。好处得到后，你就不管。”
　　杨保银缩到一边，任凭他老婆信口开河，也不上前去阻止。他不想插嘴，前者派桌，他已犯错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。
　　杨健生顾不及他们争吵，转身跑出去追章家老表，其他人则等着看戏。
　　杨保铜见状，指着杨保银说：“你就随着你媳妇撒泼，也不上前阻止，有你这么当兄弟的吗？”
　　“你嫂子有何错？”对杨保铜，他有底气，说话硬气。
　　“哦，是你怂恿的。”杨保铜全明白了，再也顾不得兄弟情面，也骂出脏话，“我说你是个都肉头，从小到大，你不清楚你弟弟的为人吗？”
　　“我说你狼心狗肺，娘的东西你都得去了，还想在我的头上做气色，发你糊涂。”
　　“你发糊涂。你有何凭tຊ何证，说娘的东西我拿啦，我说是你拿啦，反过来讹咱。”
　　“天清楚，菩萨清楚，哪个私吞了娘的东西，没得好。”
　　“我可以对天发誓，哪个私吞了娘的东西没得好。”
　　正当兄弟两个发誓捣烂时，张英冲到两个人面前，当众跪在地上，对着太阳说：“日头啊，太阳啊，你作证。
　　哪个拿了娘的东西，烂心烂肺，事事不顺。大人出门撞车；孩子上不得达板团不得圆。”
　　一听这毒誓，众人忙把张英拉起来，“你发孬吧，这誓愿咋能发呀。”
　　“今生是兄弟，来生哪是兄弟呀？”
　　张英口吐白沫，双唇发紫，两眼发痴。要不是被众人控制，她要与杨保铜拼了。
　　杨保银，杨保铜两人也手舞足蹈，对骂。他们的声音变哑了，谁也不让谁，也被众人拉住，以防殴斗。
　　也不知谁知会了杨老头。杨老头拄着拐杖，脸色铁青，动作出奇的利索，三步化着两步，冲到大儿子面前，抡起拐杖，在背后砸下去。杨保银被砸个趔趄，猛一抬头，又见拐杖落下来，伸手接住，定睛一看，吓得不敢动。
　　“老子还在世，岂容你胡闹？老子今天就要打死你这个不孝子。”
　　众人急忙上前，有的扶住杨老头，有的接过拐杖，有的端来凳子，叫爷爷坐，有的捏他的双肩，捶后背，让杨老头动惮不得。
　　杨老头双唇不停地颤动，盯着杨保银说：“你这个不得用的东西，自己不长脑子，随你媳妇大吵大闹。你就不嫌丢人现眼吗？
　　连派桌也出错。嘎哈驮你个死人头。东扯西揶。你不懂，咋不去问人。你自己也有五六十岁了，连派桌也做不好，你还有脸说东道西。”
　　然后转脸看着杨保铜说：“你也是。我咋同你讲的，成现在这样子，让人戳脊梁骨，好受吗？”
　　杨保铜跪在老爹眼前，痛哭流涕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他心里有太多的委屈，太多的无奈，想到前因后果，哭得更甚。众人也劝了，但是没用。男儿有泪不轻流，除非莫到伤心处。
　　自然，有杨老头的出场，杨家兄弟再也不敢造次，家庭叔伯们一起送杨老头回家，杨家兄弟也跟着过去，其他宾客该吃吃，该喝喝，酒足饭饱后，各自离开不提。
　　而大儿媳张英恨得咬牙切齿：“尼个乌鱼精。早不出晚不出，偏偏这个时候出来。何不追随大伯去。省得在世上磨人、憾人。”
　　也是怪事，张英对公爹，当面不说，背后嚼舌根。看来她内心深处倒有些怯火。
　　吃过饭后，她也去看看，那个老不死的，究竟对他丈夫如何。“要是他继续倚老卖老，修怪我不留面子，看他咋收场？”注意打定，就向老宅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