非为浪漫而来在线小说第9章   

　　乔岳西：“你不是又要推我吧？”
　　钟虹惊醒，刚要解释却见他一把拿起她电脑，好似挟天子以令诸侯。她手伸过去要抢，不料乔岳西手抵住她肩窝，一点一点地把她推开。
　　“你冷静点儿，我现在要是按一下，你这电脑里文件可就都没了。”
　　“那我就告你侵犯私人财产。”
　　钟虹夺回电脑，退坐台阶上，极力平复心虚，她能感受到肌肉在酸痛。
　　“别坐地上，多脏啊。”
　　钟虹不理会，加快把文件传给范锐。乔岳西靠门框片刻，开门进屋。钟虹以为他就这么走了，不料两分钟后门打开，一个垫子抛过来，落在台阶上。
　　钟虹愣，刚要拿垫子却见乔岳西一屁股坐下。他扭头说，“我嫌脏，还怕凉。”
　　“是么，你什么时候来大姨妈？”
　　乔岳西张口就闭上，想不出损话回怼，服气地抽出垫子递过来，碰碰她手臂。钟虹接过来，顺势说，“翻译的事不好意思，害你被骂了。”
　　乔岳西没想到她会道歉，愣了一下才说，“是我们的问题，最近忙迷糊了。上周我导突然让搞一个科研基金申请，材料多得我想骂脏话，写半天还被他骂写的不是人话。”
　　钟tຊ虹听温苏阳诉苦过很多次，质问谁家好人会读博啊？大家都以为读博多精英，实际廉价劳动力，如今学阀当道，高校里卷得尸横遍野。
　　乔岳西强调，“真不是找借口。”
　　“我知道，这周你房间都没亮灯。”
　　乔岳西的眼神变古怪，“你观察我房间干嘛，要偷东西？这屋里唯一值钱的也就我。”
　　“啪”，钟虹合上电脑起身，被他的自恋腻得像生吞一口奶油。
　　“慢走”，乔岳西丝毫不觉有何不妥，还嘱咐，“你以后就用我WI-FI吧，比普通的那种快。”
　　钟虹忽然心颤，激得她开口，“乔岳西，我这样说是很自恋，但我还是想问清楚，之前我们的事，你真都放下了么？”
　　乔岳西喉结滚顿，直勾勾看过来。
　　“你这样问是想干嘛，难不成我说没放下，你就去跟男朋友分手？”
　　“当然不是。”
　　乔岳西后退一步，强忍火气，“钟虹你别太瞧不起人，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钱？我犯得着放不下么？我又没病。”
　　钟虹捏紧手心。她知道这是他表达无语的口头禅，但还是想到有病的是她，好讽刺。
　　“那你WI-FI为什么这么设？”
　　“啊？”
　　乔岳西反应过来，嘲弄地轻哼。
　　“习惯了呗，这不看着挺有逼格的么。我跟你说明白，你就是太能联想了，你是不是还想那种，前男友痴心爱着你的剧情？大姐，少看点言情小说吧。”
　　钟虹没有被怼得困窘，反倒为自己的计划迟疑。眼前的乔岳西嘴毒，却也单纯。利用单纯的人，多少有些下作。若他发现她的企图，不知会有什么后果。
　　罢了，最差不过老死不相往来，他们本来的结局也是如此。
　　钟虹：“Transline的事什么时候说？”
　　“够会转移话题的”，乔岳西眼神挑她，“等我忙完这阵吧，先把资料发你。”
　　“那我加你微信。”
　　钟虹说着摸出手机要扫他。乔岳西却掏出裤口袋的内衬。
　　“我没拿手机”，他揶揄地强调，“我可是老实人，从不装没带。”
　　钟虹扯出商业假笑，“我等你进去拿。”
　　“搜我电话号码吧，关联的。”
　　“行，回去加你。”
　　钟虹一秒不等，几步上了楼，进屋后靠着门板，把11位数字一个一个输入。
　　蹦出来微信名的瞬间，钟虹一激灵。他的微信名也没变，是她当初给他取的。Joe，她只说因为和他的姓氏谐音，从没告诉过他，在爱尔兰俚语里，Joe是情人的意思。
　　转天，钟虹提早去办公室，想跟马老师聊一下昨天的事。不料，她在门外听到翟主任的声音，“小钟还行，但跟优秀的比还是差点意思。”
　　马老师顺着领导说，“嗯她的确看着有点懒，上回活动报告才写一百来字，但这不是也帮忙翻译那个校史了么，可能是慢慢开窍了。”
　　钟虹下意识叹气，对职场门道感到苦手，放弃提昨天的事。
　　推开门，钟虹礼貌问好，装作什么都没听到。翟主任神态自然地开口，“我来找马老师借人的，小钟，你快去楼下赵老师那搭把手。”
　　楼下赵老师主管教师工作，这段时间都在为评职称的事不可开交。钟虹一进办公室，便被堆积如山的资料镇住。赵老师脸色憔悴，给她一份名单，让她把上面人的材料都找出来。
　　找了一半时，一位五十岁上下的男老师敲门进来，脸色很不好。
　　钟虹垂着眼听了会儿明白过来，名单上都是职称初评没过的。她视线微抬，眼前这位是计院的李老师，早年边做老师边读的博，至今还在为评正教授努力。
　　高校教师聘任都非升既走，发论文自付版面费，一次少说大几千。钟虹忽然在想，乔岳西博士毕业后会怎样，不会也过这样的生活吧？
　　赵老师：“唉您别嫌我说话直啊，你们这些老同志早年留校标准低，是占上位置了，可文章发这么少，基金也申不到，我成天都为你们操心呐。”
　　“您有所不知，我们教学任务很重”，李老师忍不住抱怨，“现在老师间竞争又大，还有老师抢我的研究生，我的项目很缺人手。”
　　“怎么抢”，赵老师一脸怀疑，“带研究生不都固定的么。”
　　“所以说这事我很难接受！前几天，有个研究生来跟我说，他要去王教授那组，找我批转组申请，我一问，他说是跟那组博士聊过毕设后，很有兴趣，极力让他过去。”
　　钟虹低头装看文件，又听了半晌后猜，说的是乔岳西。果然，李老师讲，“那个博士生可不是第一次这么撬人，小伙子人倒挺精神，但本科背景一般，不知道怎么被王教授招的。”
　　这下确定了，就是乔岳西。
　　“您这样讲不太合适吧。”
　　钟虹的声音很软，李老师却还是被她冒犯到。他再开口时更激动，“我这是为了正义呀，不然外界总说有学阀，不就是这种人在坏我们的风气！”
　　“您这样没有证据，也没跟当事人确认过，就来讲这些话，对风气也没什么好处吧。”
　　“不管怎样，都是一个学校的同僚，核实信息是最基本的尊重。我相信您写论文时，肯定也绝不是靠道听途说或者主观臆断，您说是吧。”
　　忽然，钟虹瞥到门口沉默的乔岳西。她猛抿紧嘴，一阵懊恼。而李老师张口结舌，脸涨红。赵老师打圆场，“小钟，你先回去吧。”
　　钟虹快步走出去，到走廊里立刻找乔岳西的踪影。刚才那一出，他有看到么？她状似随意地往旁边蹓跶，瞄向两侧科室里，居然一直不见他人。
　　“你找谁呢？”
　　声音从身后传来，钟虹猛转身看过去，只见乔岳西一脸迷茫，手里拎着一个牛皮纸袋，应该是还没送出去的申请材料。
　　钟虹清清嗓子，安慰他，“刚才李老师的话你别往心里去。”
　　“什么话？”
　　乔岳西表情更困惑，“他刚说的是我？我都没听出来，所以你是在替我出头？”
　　“不是，是谁我都一样那么讲。”
　　钟虹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。等马老师批评“不尊师重教”时，她更后悔。一顿自我批评愣没了事，翟主任竟要请喝茶，想必是她被投诉了。
　　不料，翟主任还那副笑模样，以商量的语气让她来大师班帮忙。
　　“之前看你翻译的校史，英语挺过关，正好我们这系列讲座请的老多都外国人。”
　　钟虹惊喜，错过的机会居然又回来了。鉴于上回赶了个晚集，她这次声如洪钟地应下才问，具体需要干些什么？
　　翟主任一顿畅想大师班盛况，把茶缸都喝干了才说，“具体的婷婷跟你对。”
　　钟虹顾不上吐槽翟主任废话多，充满干劲地去找婷婷。然而，找她居然是做翻译。
　　“他嫌我翻译的材料不行”，婷婷大咧咧承认自己确实不行，也提过找外院的人给钱翻，结果主任让她别管了，没想到是把钟虹给薅来，“所以说姐，在单位里不能太能干！只会让领导打着器重的幌子使唤。”
　　钟虹笑笑，把材料拿回去。这是份论坛场刊，讲政府治理，每个主讲人的讲稿都囊括在内。连这都翻译，是为方便来的人对照看？她决定不多琢磨，第一时间请示马老师，怕耽误本职工作。
　　马老师倒喜气洋洋地说，“哎呀不会不会，你出去做贡献，我脸上多有面子。”
　　这面子可不好挣。
　　钟虹碰上了自己的弱区。虽说政府相关语汇，是CATTI爱考的内容，诸如“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”。对应的英文，钟虹都在嘴边，但这份材料谈的是马克斯韦伯，是Politics is the art of the possible. 很多内容不在她的知识积累里。
　　这一忙，她一下午没动地方，下班后带回去继续，直到温苏阳的电话打断。
　　电话那边满是嘈杂。
　　钟虹皱眉，猜他是在蹦迪。
　　“钟老师你现在有空吧？我在酒吧里欠了人钱，你赶紧过来救救我啊！”
　　钟虹翻身而起，找他问地址，“我马上到，你不行就报警。”
　　她赶去为朋友两肋插刀，颇有古惑仔架势，可到地方后满不是那氛围。酒吧里虽然吵，但都各自扎堆喝酒，歌舞升平。找到温苏阳时，他正在卡座里埋头吃泡面。
　　“刚蹦得太凶了，把我饿得”，温苏阳冲钟虹笑，“你要不也来点？”
　　钟虹意识到自己被诓，抽出温苏阳的筷子，无声瞪他。
　　“哎呀玩大冒险得骗个朋友来，刚巧你打来可不就你了，你出来玩玩也挺好，别总离群索居的。诶对了小乔也在，刚他出的题都老损了，也就对我手下留情嘿嘿嘿～”
　　钟虹皱眉，顺着温苏阳视线看。
　　镭射灯的光艳粉，从天花板扑下，散落在乔岳西身上。黑色无袖背心，肌理分明的手臂赤裸，布料被tຊ蝴蝶骨顶起，挑出纵列的纹理。背上有一只女人的手，白皙纤细。
　　钟虹视线压低，目光所及，他竟光着脚。赤裸的脚流光溢彩，粉紫、丹橘、赤霞。颜色的名字像有了魂魄，绕上他脚踝凸出的骨头。
　　忽然，乔岳西拥着女人，转个身，和钟虹视线相撞。他就这样看着她，贴近怀中的女人。是他的问题，很容易让人生出错觉，好似他贴近的是他看着的人。
　　像用眼神接吻？
　　没这么浪漫，是用眼神对狙。
　　钟虹抱起手臂，故作观赏。只有她自己知道，移开视线就输了。可她余光扫到熟悉的蓝色头发，她下意识朝那道身影追去。
　　一段混乱的追寻，钟虹看清楚人时，竟在酒吧的后门外，新鲜空气叫人格外清醒。
　　是钟岚没错，她在冷声对捂着下身的男人说，“我最后说一遍，滚！”
　　男人装狠地指了指钟岚，拔腿离开。钟岚不屑地哼了一声，扭头看过来，门口的钟虹对上她视线。两人都后退一步，意料之中的尴尬。
　　钟虹舔舔嘴唇，“你好，我是——”
　　“我知道，你是我姐”，钟岚僵硬地往外蹦字，“我爸发过照片。”
　　钟虹愣住，练过的话术全失效。片刻后，她找回声音，提议送钟岚回学校。
　　“没事，我跟朋友一起来的。”
　　“朋友是指乔岳西么？”
　　钟岚愣，忽然提高音量，“你这么问是因为之前在楼下遇到么？那是他叫我去的，说不用跑教学楼那么远，我可不是花痴。”
　　钟虹错愕，察觉到不太对劲。
　　钟岚：“还有我之前就想问，是你跟学长说我们是姐妹么？他跟我确认来着。”
　　钟虹捏紧手心，深呼吸。虽然还理不清来龙去脉，但她确定，乔岳西单纯个屁！